【蓝瑰】Magic in your eyes
非常规性魔女集会AU
玻璃渣，慎
魔女在没有星星也没有下雨的夜里，捡到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个子很小，堪堪挨着魔女蓬蓬裙的下摆，却长着很长的手和很长的腿。当魔女捡到他的时候，那双很长的手不安地垂在身侧去碾死一只又绿又胖的虫子，很长的腿蜷缩起来像虫子以后会去织的茧，当他看见魔女时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吸着鼻涕问魔女是不是他的妈妈。
魔女是不能被看见的，可既然小男孩已经看见了她，她也就没有办法，只好把扫帚夹在手肘和腰之间，盯着小男孩的眼睛看。
夜色顺着阿姆斯特丹奶油巧克力般的屋顶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把小男孩夜色一样黑的眼睛衬得更黑。魔女透过窗户偷偷看城市的时候只见到绿眼睛蓝眼睛棕眼睛，但没有和她一样的黑色眼睛黑色头发。
魔女叹了口气，拎起小男孩脏脏的衣领把他放在扫帚上，他们飞到夜色落下来的地方俯瞰大地，大地像是一板还没有被切割过的巧克力。
魔女用魔法把小男孩洗干净，又给他变出一张小床，床单是浅蓝色的，上面有一大团一大团拢在一起像棉花糖的白云，和魔女还是个小女孩时所用的床单一模一样，她不知道小男孩会不会喜欢，可她是很喜欢的。魔女看着小男孩轻手轻脚地钻进被子里，可他不睡，他的眼睛是亮亮的。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问。
魔女是没有名字的，当魔女成为魔女后她就叫魔女了。
“我叫蓝天。”他雀跃地说。
“你为什么还不睡着？”魔女问，她把他的大坩埚变出来，又变出一堆紫色的火苗，在坩埚底下灼烧。她用四颗天使猫的肾结石代替碳酸钙，用一小杯独角兽的涎水代替稀盐酸，再加入半人马最喜爱的水果，期望着能给小男孩调一杯冒着泡泡的汽水。她听说孩子都喜欢汽水——虽然她没有喝过汽水，她做小孩子时，冒着泡泡的水只存在于沼泽地里。
“我想看着你。”小男孩说，“你不是我妈妈，可是你比我妈妈好看，你比玫瑰花都好看。”
魔女脸红了。
“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她红着脸说，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
小男孩轻轻地嗯了一声，于是魔女看着坩埚绞尽脑汁地从脑子里搜刮出一个故事，可她小时候听的故事都消失不见了。她只能看着坩埚里的液体咕嘟咕嘟作响，却还没有冒出泡泡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玫瑰与星星装饰的城堡——”她只好讲起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她的声音落进坩埚里，被一点魔法搅拌出甘甜的味道。
小男孩安静地听她讲故事，很快就睡着了，魔女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挥动魔杖，让火焰的紫光被一团雾气挡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蓝天也一天一天长大。
一开始的时候，魔女像他的妈妈，然后变成了小姨，然后变成了姐姐，最后魔女要仰起头才能看见这个长高像竹笋拔节的男孩的下巴了。
尽管日子过去很久，魔女还是没有成功做出过汽水，也没有想起除了那个故事之外的故事、而蓝天却早已过了爱喝汽水和听故事的年纪，他长得很高，就算把手脚都蜷起来也塞不进原来那张小床，蓝天白云的被子更是只能盖住他的腰腹，看上去有点可怜。魔女不得不把他的被子和床都变大，也变得更薄，蓝天躺上去的时候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倾塌。
“这是质量守恒定律。”魔女轻轻地说，“是魔法的定律。”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个魔女？”蓝天问魔女。
“你不能成为一个魔女呀。”魔女觉得好笑，敲敲她养大的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的头，他的头发很短，摸起来却不扎手。
“那我可以做巫师吗？去打打魁地奇什么的，”蓝天陷入了梦想，看着窗外的蓝天幻想自己抄起一把火弩箭把金色飞贼攥在手心的样子，“他们会让我进霍格沃茨吗？”
“你已经十七岁了，”魔女提醒他，“十七岁就是霍格沃茨的毕业生了。”
“那我可以结婚了吗？”蓝天站起来，险些碰到两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玻璃瓶，他的眼睛散发着远胜于那的光芒，“我可以和你结婚吗？再也不分开。”
魔女手一抖，把魔杖扔进了坩埚里。她慌忙伸手想去捞，但黑色的魔杖已经化在了那一锅沸腾的液体里，蓝天愣愣地站在一旁，手脚不知所措地垂着。
“对不起……”蓝天想去握魔女的手，但魔女躲开了。
“不可能。”魔女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们不可能结婚的。”
“而且你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了，恭喜你，从我这里毕业了。”
她把蓝天推出了小木屋的门，又重重地把门关上。
小木门上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魔女养大的小男孩随着敲门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可小木屋很快就在他眼前一点一点消失了，怎么抓也抓不住。
这是魔女最擅长的一个魔法，只要她不愿意，就没有人可以看到这座房子。这就是为什么本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的魔女会定居于阿姆斯特丹的闹市，因为即便她的窗子下边就是人来人往，也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
坩埚里的液体不断变换着颜色，咕嘟咕嘟地响着，泡泡汩汩地往外流像一座永不干涸的不老泉，不一会儿就在坩埚上升起一座巍峨雪山。魔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从厨房拿来杯子，一杯一杯地把泡泡舀出来，灌进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
她把整座泡泡山都舀空了，终于得到一杯液体，液体的颜色有时像蓝色有时又像紫色，泡泡浮在上面就像云朵漂浮，她笑着和自己干杯，仰头一饮而尽。
甜的。
魔女在失去了魔杖后终于做出了汽水，可是已经没有人来喝了。
她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将一锅汽水喝去，想起蓝天曾经在集市上看见过一种叫甜甜圈的零食，甜美得不得了，可惜她不能去集市，也就不知道甜甜圈和她的汽水哪个更甜，蓝天知道，可蓝天也评判不了了。
她躺在小床上，试图给自己讲她曾无数遍讲给蓝天的那个故事，却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满是二氧化碳的空气。
甜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玫瑰与星星装饰的城堡，城堡里有一位美瑰公主。
这位公主有着雪一样白的肌肤，血一样红的嘴唇，和乌檀木一样乌黑乌黑的头发。她的裙子缎面是王国最好的面料，装饰着王国最好的工匠亲手打制的金箔玫瑰，极乐鸟蓝紫色的纤长尾羽，和全天下最昂贵最美丽的蓝宝石。
这位公主很漂亮，比玫瑰花还要漂亮，她又很聪明，她从不像普通的公主那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她六岁的时候就能肉眼鉴婊手撕白莲，还会解二元一次方程组，是个漂亮又聪明，像玫瑰一样高傲的公主。
但美瑰公主有个愿望——她想要一颗星星，为此她整夜不睡，坐在窗边看着天空，等待有一颗星星能掉下来落在她手上，她的愿望是如此急切，以至于有一天真的有一颗星星掉了下来。那是一颗小星星，闪烁着浅蓝紫色的光辉，就像白日的天空一样。
美瑰公主翻出城堡的高墙，向星星掉落的地方跑过去，可她没有找到星星，只找到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美瑰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塔，但她已经十七岁了，她什么也不害怕。于是她提起裙摆走进高塔破落的门，高塔是如此的高，她觉得只要爬到塔顶，一伸手就能摘掉一颗星星。
她走上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塔的顶上。可她走到塔顶时天都亮了，没有什么星星能被抓住，她只是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窗边眺望天光。
“我是美瑰公主，你是谁？”美瑰公主问。
“我是巫师。”巫师说，“你要和我学魔法吗？”
美瑰公主迟疑了，国王和王后还在等她，但巫师从长袍的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最亮的宝石在那东西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是一颗星星，蓝紫色，像天空。
“这里面有一个预言。”巫师摇动着星星，让它折射出别样的光彩，“你会遇见，如果你留下来。”
“遇见什么？”美瑰公主问。
“遇见天空。”男人回答，“所有的星星都在天空。”
于是美瑰公主给国王和王后送了一封信，从此就住在了高塔里，变成了一个巫婆。
讲给蓝天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魔女心里的故事，却还藏了很多很多。
巫婆离开高塔的那天，巫师把她的星星放进坩埚里，搅拌两下，水就蒸干了，星星也不见了。巫师从坩埚底下逃出来一根魔杖，灰黑色，一点都不起眼。
巫婆撇撇嘴，她更喜欢星星。
“记住，不可以和别人有任何交流，不能被看见，不能说话，”巫师把魔杖交给她，她从塔尖跳了下去，手里握着飞天扫帚。
巫婆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一回头，巫师和高塔都不见了。
巫婆从此踏上了一个人的旅途，她嫌弃巫婆难听，改叫自己魔女，至于美瑰公主，也就逐渐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面了。
魔女用杯子刮着锅底，刮下一层蓝色的粉末，像当初那颗变成魔杖的星星。她用天平称了称粉末的重量，与星星相比一分不少，完全符合质量守恒定律。她抓了一把星星的粉末，让它们像流沙一样在她指间簌簌下落。
魔法的世界里不仅有质量守恒定律，还有魔法守恒定律，这世界上的魔法总共就这么多，全部都来自于巫师或者魔女魔杖里的星星。
巫师和巫婆，还有魔女有了魔法，什么都能做到，却不能和任何人交流，于是他们的孤独变得越来越多，把他们的房子垫得越来越高，从前是小木屋，后来会越来越像高塔。他们的房子越来越高，最后碰到天上，于是巫师和巫婆，或者魔女的全部魔法又会变回一颗星星。
魔女看着星星的沙尘叹气，她骗了蓝天，她没有教给蓝天魔法，她告诉蓝天的所有东西都来自于一个故事。蓝天不能做星星，他是天空。
蓝紫色的粉末飞扬起来，拼成一行字，是星星里的预言。
“a,i,u,e,o.”
“la,li,lu,le,love.”
“ya,yi,yu,ye,you.”
魔女听着这首滑稽的歌谣，这颗濒死的星星快乐地高唱着，歌谣里的预言她听得很清楚，里面没有星星，也没有天空。
“you will meet your love.”
它只是这样说。
